芸依

混沌之中遗失了谁的脸，不能分辨也不想分辨。

——《妄想症Paranoia 一重加害》

Peter从高楼坠落时下意识伸出了左手，视线确认好蛛丝的着落点，下一秒便能借力一跃而上，回到方才失足时的楼顶。

意外便是在这时候发生的——

仅仅是眼神偏离些许的那一刻,一阵久违的心悸突然席卷而来将他牢牢包裹住，棕色的瞳孔不受控制地放大，随即锁住了立于楼顶的那道身影。

Peter意识到他突然失去了听觉。蜘蛛感应疯狂叫嚣着危险，围绕在耳旁的风声也因此扭曲成一道道刺耳的杂音。在那一大堆刺耳的声音中，Peter仿佛听见了喧哗的人声在吵闹，一波一波警笛尖锐地鸣响，新闻里某个主播正在用毫无感情的声音进行播报……还有哭声，小孩们压抑的哭声，像是在进行一场哀悼。

哀悼？在哀悼什么呢？Peter在疑惑中愣愣地注视着楼上的人，试着看清他的脸，想要射出蛛丝的左手犹豫了一瞬伸出去却是妄图抓住什么的姿势。

「明明再不做点什么就要掉下去了……」Peter在一阵长久的耳鸣中混乱地想着，眼帘中那人长长的斗篷被风掀开了一角。

他的脑海中浮现了很多画面。原谅他的人生阅历确实算不上丰富，他想到了May，想到了学校里性格各异的同学，想到了街角那家常去的三明治店，想到了他每次巡逻后站在纽约高处信号塔上看到的惨烈的夕阳……感谢这些琐碎、无聊、温馨的日常，这让纽约的好邻居放弃了一瞬间莫名而来的消沉念头，按下了蛛网发射器的开关。

但他还是在向下坠落。不仅蛛网发射器没有反应，Peter一瞬间有种蜘蛛能力也正从他身上流失的错觉。

Spider-man消失了，只有Peter Parker被重力带着向那些思绪的更深处坠落。

完全陷入黑暗之前，Peter好像听见了自己的身体重重与地面碰撞的闷响，钝痛如海浪般从四肢和脊背席卷而来将他淹没。大脑传来的强烈刺痛逼迫他闭上双眼，没看见那一点橙色的微光。

 

从噩梦中惊醒时Peter还有种迷蒙的错觉，好像他沉睡了很长时间，但全身的剧痛还是尽责地告诉了他自己从高楼坠落的惨痛事实。

纽约的好邻居蜘蛛侠居然会因为掉下高楼受伤到住院。

发现自己身处复联大厦的治疗处时，Peter不免哀嚎着捂住了脸。

这样在大家眼里自己不就更像是一个乳臭未干的、不成熟的小孩子了吗？

想到Cap严肃的青少年教育，Peter一下子掀开了病床上的被子，不顾好像使用起来还有点吃力的双腿，挣扎着走到了门口。

正好撞上了来看“可怜的高中生英雄”的Steve和Natasha。

美丽的女特工挑了挑眉：“看来我们的小朋友恢复得不错。”

“Peter？”尽职尽责的美国队长则忍不住皱了皱眉，“Banner在检查你身体的机能数据，你的蜘蛛能力是不是出现了什么问题？”

“噢，不……”Peter在两位前辈的注视下默默咽了口口水，“我猜可能是蛛网发射器有了一点小小的故障，我正准备回去修理一下什么的。Cap，你知道，装备总是在不断的失误出现后才有改进的机会。”

“但很明显，这次意外让大家都对你很担心。”幻视突然透过墙从隔壁飘了进来，手上的托盘上还贴心地放了一些甜点和一杯热牛奶，“或许你需要这些补充一下体力，牛奶对青少年的身体有好处。”

“更或许我们应该减少一下你夜巡的次数，鉴于你最近好像经常把自己弄伤。”Natasha补充道，拿过一块幻视准备的小饼干，看到上面印着可爱的小蜘蛛时忍不住笑出了声。

“No，no，no！Please！纽约的夜晚需要蜘蛛侠！”

被少年真诚的眼神盯着恳求，Steve感到了难言的压力，夹杂着一丝无奈叮嘱道：“仅限于普通的乐于助人。Peter，在我们搞清楚你的蜘蛛能力到底哪儿出现了问题前，你更应该把精力放在马上的期末考上。”

显然，在Peter晕迷期间检查过蛛网发射器的复仇者们没有一个相信了Peter蹩脚的借口。

在担心自己的复仇者们离开后，Peter咬着饼干，蹙起眉头研究起蛛网发射器，反复确认了没出现任何故障之后小小地叹了口气。

他似乎的确应该把注意力集中在马上的期末考上，毕竟可怜的蜘蛛侠除了要做纽约编外的警察外还面临着升学的压力。MIT毫无疑问是个好学校，对于平时成绩优异的Peter来说，在每天早退去巡逻的情况下，他也不敢说自己能完全处理好自己的学业。

但是……Peter匆匆穿好战衣，从复联大厦这层的窗户荡着蛛丝跃出，感觉到还潜伏在血液里的蜘蛛能力后松了口气。

他很清楚自己为什么那么焦急地反驳减少夜巡的决定。

最近，他开始越来越怀疑自己能否胜任蜘蛛侠这份工作。

 

意识到自己突然对蜘蛛侠的工作丧失热情时，Peter被自己吓了一跳。

他迷茫地看着那个被找回钱包的女孩擦着眼泪对自己道谢。女孩那张洋溢着青春朝气的脸蛋在午后暖暖的阳光下显得格外真诚，Peter却总觉得有一股冷漠的气息萦绕在她周围，这让他感觉不到一丝应有的喜悦。

像是突然对这样陌生的自己感到恐惧，Peter僵硬地扯出一抹笑——即使那个女孩并看不到。平时爱说一些俏皮话的习惯也被遗忘在脑后，他近乎逃跑似的离开了。

感谢蛛网面罩，Peter蹲在一杆电线杆上苦中作乐地想着，纽约的居民暂时还发现不了这一点小小的意外。

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，Peter想。和以前一样，自己同样是担当着蜘蛛侠的角色，只是生活突然少了很多乐趣。

面对孩子的崇拜、老人的关怀，Peter感到越来越压抑。

「他们是真的喜爱我吗？」

受助者向他致敬，被拯救者为他赞叹……他佯装高兴地挥手，听见自己清亮朝气的声音透过面罩传递给每个人。

“嘿，大伙儿，没事，蜘蛛侠一直都在！“

「他们是真的感谢我吗？」

每当从人群中剥离出来后，Peter都会静静地挂在某栋大厦的玻璃窗前，摘掉令人窒息的面罩，清醒地凝视着那张冷淡、面无表情的脸。起初，他的每次摘下面罩时双手都在颤抖，难言的负罪感让他为自己对每个人的怀疑感到羞耻。但逐渐，他也开始习惯了那个陌生的的”自己“，习惯了那双总是溢出甜美笑意、如今却毫无波澜的棕色眼睛。

为什么焦急地反驳减少夜巡的决定呢？

恐怕是……害怕着这样的自己一旦停止了蜘蛛侠的工作，便再也没有继续的动力支撑他前行。

 

这样的情况并没有在Peter坠楼后有所缓解。他开始厌烦起了日复一日无意义帮助他人的自己。

或许我该和别人聊聊……Ned、Cap都是不错的选择。Peter在察觉到自己越来越不对劲后，这样下定决心。

在结束了又一日的巡逻后，Peter叹了口气，犹豫了片刻，准备前往复联大厦和Cap好好坦白自己的异常。毕竟连他自己都觉得这种状态过于危险了。

“Spider-man！”有声音从底下传来。

Peter准备射出下一股蛛丝的动作一顿，一个翻身停在了广场的雕像前，对着那个声音的主人打招呼：“晚上好，boy！”

现在确实不早了，昏黄的路灯被一盏盏点亮，男孩拉着他母亲的衣袖仰着头地凝望着Peter，眼里的光彩是纯粹的欣喜：“上次你帮我找回了迷路的Tessa！你还记得Tessa吗？那只小狗，它陪伴了我很久。”

Peter不记得了，但他还是用带着蛛网面罩的脑袋点了点头。

“太好了！我想说谢谢，我想把这个给你……”男孩低头在自己小书包翻找了半天，准备把什么东西递给Peter。

Peter伸手准备从男孩手中接过，但蜘蛛感应拉响了警报——来不及思考，本能让他直接将男孩递到眼前的东西拍开。他甚至还没看清到底是什么，但他相信蜘蛛感应的警告，它在说：「危险！」

真的危险吗？

在看到那位母亲惊恐的眼睛时，Peter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。

那位方才一直挂着温柔笑意的女士正颤抖着将男孩护在怀里，退开到几步外的地方，像是随时准备逃开。

一块红蓝色的粘土可怜地摔在自己的脚边，似乎是孩子亲手制作的蜘蛛侠——明显不是Peter预想中的炸弹或是其他什么凶器。

而他，孩子眼中的英雄，无意识间差点将那双承重10吨的双手掐在男孩的脖项上。

Peter在冰凉的晚风中打了个寒颤。

 

蜘蛛感应失灵了。

不仅是失灵，它开始让Peter怀疑每一个被他拯救过的纽约居民都潜藏着恶意。

这打乱了Peter想和Cap聊聊的计划，他从来没有如此清晰而绝望地认识到：自己已经丧失了做蜘蛛侠的资格。

作为朝夕相处的朋友，Ned发现了Peter突然增加夜巡的反常行为：“Dude，你最近状态不太好，也许需要休息一段时间？”

Peter是怎么回答的呢？他想和Ned好好谈一谈自己极端的精神状态。他想告诉Ned自己害怕这短暂的休息会让他永远放弃蜘蛛侠的责任。

「他会讨厌我吗？他会害怕我吗？」

理智告诉Peter：Ned绝对是值得信任的朋友。Peter试图摆脱潜意识里的怀疑，他就要开口了。

「……他会杀了我吗？」

Peter愣住了，他为什么会这么想？Ned是他最好的朋友。

他注视着Ned的双眼，那里面有关心和担忧，他却疯狂试图在里面找到一丝丝恶意。

“……你和Betty待在一起就好，不要来找我。”

Peter知道这样的话语会让真心关心自己的Ned伤心，但他还是说出了口。

 

一个厌烦帮助他人的蜘蛛侠。

一个危险到要夺取无辜者性命的蜘蛛侠。

一个……有被害妄想症的蜘蛛侠。

独自一人思绪混乱地走在回家的路上，Peter不敢换上自己的战衣。

他为自己下午对Ned冷漠的态度感到后悔，在路过乐高模型店时，不由自主地走了进去，用攒了很久的零花钱买下了最新的模型。

“我明天得向他道个歉。”Peter一边小声地对自己说着一边走向了收银台，没有注意到背后一双正在凝视着自己的眼睛。

有点不对劲……Peter走出模型店后忍不住回头，好像有人在跟踪自己？

尽管已经不相信蜘蛛感应，但毛骨悚然的窥探感还是让Peter加快了脚步。

为什么……摆脱不掉？

 

Peter跃进自己房间窗户时还有种不真实感，急忙将窗帘也拉紧到透不出一丝光亮。

不是错觉。

几秒后，Peter隔着窗帘看到了一抹红光停在了窗外。

那抹红光幽幽地闪烁着，危险而迷人。

他隐约感到了红光背后饱含诡异的杀意，像是恶魔牢牢注视着他。

Peter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，隐约还有男人的一声轻笑。

红色的光晕刹那间又消失了，Peter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：圆弧型的光芒——像极了他在复联大厦某处见到的、不知用处的反应堆。

等了片刻，确认那抹红光不再出现后，Peter才放松了一直屏住的呼吸，冲到了客厅：“May！你在吗？”

May坐在沙发上惊讶地看着正在喘着气的Peter：“Peter？你还好吗？”

Peter舒了口气，却难掩心中的不安。

“不……May，我是说我很好。”一直不愿意让May担心的Peter摇了摇头，“只是我们或许需要一把更坚固的门锁，我感觉似乎有人跟踪我，但好像又是错觉。”

May注视着侄子认真的眼神，点了点头接受了他的提议。

 

没有用。

第二天Peter早早地回到家，没有再遇到那抹可疑的红光的庆幸在看到新换的门锁后突然凝固。

新门锁还是被毁坏了。Peter俯下身检察，看到了激光灼烧的痕迹。他想起了昨天看到的、像极了反应堆的圆弧光芒。

幸好May今天加班……Peter抿了抿唇，还是推开门踏入了客厅。

客厅完全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，Peter环视了一圈后，将目光投注在了餐桌上。雪白的餐布上轻轻放着一支沾了血的小雏菊，一封淡蓝色的信件静静躺在一旁。

Peter突然觉得那个信封很眼熟。

他忍不住拆开了那封信，薄薄的信纸上写着短短一句话，像在提醒又像是警告——

『Kid，危险无处不在。』

潇洒的花体笔迹，钢笔的油墨气息仿佛还停留在最后一个句点。

 

 

蛰伏在黑暗中，红金涂装的战甲闪着猩红的微光，隐隐能从机身上看到“Mark 47”的模糊字样。

棕发的男人倚着机甲，透过全息屏幕目睹着Peter家里的场景，沾染雏菊芳香的指尖轻轻敲打着手臂：“那个孩子的目光不正像凋零的花瓣吗？”

“Sir，您是在逼迫Mr.Parker吗？”冰冷的AI出声询问。

男人听后不置可否，嘴角勾起迷人的微笑：“嘘，Friday，好女孩，这是诱惑，并不是逼迫。”

“走吧，我们该去向亲爱的Mr.Parker打个招呼了。”

“响应他的召唤，满足他的愿望。”

“诱惑他，杀害他，终结他。”

【-应召而来之人 登场-】

 

 

本篇为被害妄想

（被害妄想：妄想症中最常见的一种，主要是指患者往往处于恐惧状态而胡乱推理和判断，思维发生障碍，坚信自己受到迫害或伤害，患者往往会变得极度谨慎和处处防备，还时常将相关的人纳入自己妄想的世界中。）

下一章：《背叛之人》

"那些反应堆的制作者……我是不是认识他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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想了解原曲《妄想症系列》的请戳：《妄想症Paranoia 》

红罐（黑化罐？）上线啦

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，但是的确是MCU背景【自闭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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